父亲的油画

【时间:2017-11-13 11:37】【来源:邵阳新闻在线刘绍雄【字体:

我很小的时候,就通过父亲接触到毛主席的画像了。

父亲书法一流,而且自学绘画,油画水平颇高。那时候,许多地方需要伟人的画像。父亲有时候忙不过来,就把我喊过去,帮他将油画颜料,从锡皮管里挤出来,挤到调色板上去。红颜料挤多少,白颜料挤多少,由父亲定,他喊停我就停手。

父亲蘸着这些看上去杂乱无章的颜料,往画布一涂抹,就能画出一幅精美的油画来。父亲的手,就是魔术家的手,能变出以假乱真的高仿画作,真是太神奇了。父亲画伟人时,紧抿着嘴唇,大气不出,眼光像是凝固似的,锁定在画布之上,右手攥着画笔,蘸一笔颜料,就轻轻地往画布上抹。画面上勾好轮廓的人物与背景,与蘸上颜色的画作比较起来,轮廓只算是一个很潦草的草图,最为繁重,需要精湛技术的,还是涂色。父亲站的画像的前面,画上部,得踮起脚尖来画,如果踮起脚尖还是画不到的话,就得动用旁边的步梯了。

父亲站在梯子上的时候,使唤我的时候比较多。他叫我拿颜料的说话声,像一道道闪电一样,在我的头顶上急促地划过来,划过去:把墨绿色给我!把湖蓝色给我!我要黑色!要白色!我成了父亲使唤的机器人似的,机械地从盒子里拿出他需要的颜料,伸长手臂,递给他。

我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没有带上父亲绘画的基因,天生就不是画画的料。画画的眼睛对色彩与光影是最敏锐的,对景物的远近的透视关系,也得把握得十分精当。

父亲叫我学绘画,我画了几天画,一点耐烦心也没有。画出来的东西,一片涂鸦,连父亲见了也连连摇头,说你学画比你学写字还要差!

我最喜欢父亲画出来的《毛主席去安源》画作。

我当时站在父亲的身边看这幅画时,也是觉得毛主席的气质相当好,真好看。1921年秋,毛主席才只有二十七岁多,年轻气盛,风华正茂。你看他一袭长袍,儒雅风采,昂起的头颅,挺起的前胸,精神饱满,目光坚定,眼神明亮,大有泰山压顶不弯腰的英勇气概,握紧的拳头积攒着敢于斗争的强大力量。身后翻滚的乌云,阴暗的天空,山雨欲来风满楼,迅疾的秋风吹动他的袍角,也丝毫撼动不了与反动派斗争的顽强斗志。

画面的景色,应该是秋雨将至的黎明,虽然风雨如晦,为赶路,夜宿晓行,行色匆匆。他一个人走在山道上时,脚边的九月菊如一朵朵盛开的金盏,在秋风中怒放着,星星点点,灿黄的花蕊,如同闪烁着金色的希冀。这让人联想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磅礴气势。

父亲读透了这幅画的含意,在画毛脚边的小花时,格外小心。他说,整幅画,只有眼睛和这些小花很亮,是全画的两处亮色。所以,父亲画眼睛和小花时下的工夫特别多,眼睛处改了又改。画几笔就从画布前退开来,往后挪几步,再挪几步,站远处看了,又走近来细看,盯着画布的某处部分,审视一阵子,然后再拿起画笔,继续描下去。

我在一边看父亲,觉得油画颜料黏稠,也没有父亲盯着画布时的目光那样黏稠。父亲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他的画像,看一眼自己的画作,再瞄一眼手里的原画,自己把握不了时,他会问我,或者问路过的同事:怎么样,像不像?我说,蛮像了。同事也说,像一个模子套出来的一样。父亲听了这话后,也会释怀地笑了。

中午,钟声撞响了。钟声挠动我的辘辘饥肠,饿得有点支持不住了。我对父亲小声说,回去吧,肚子饿了。父亲眼睛仍然盯着画布,对我说,你回家吧,我还要一阵才能回去。我说,我和你一起回去!父亲也不再劝我,依旧画他的画。

车间里走空人后,满树的鸟叫声,将工厂喧闹得更为寂静。

那时候我经常去厂里看父亲上班,看他刷油漆,看他绘画。我从小就迷上父亲的画工。一个小小的油漆匠,却能接大画家的活计,在满地刨花的工场里,架起了巨大的画架子画伟人,真是十分了得。因此,父亲是我最佩服的人。(刘绍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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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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