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米酒

【时间:2017-08-28 10:02】【来源:邵阳新闻在线黄三丛【字体:

日前,亲戚给我捎来一桶老家的米酒。在儿子谋职的城市客居了一些时日,得以与这久违的“老朋友”邂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不是瘾君子,酒量也不大,对其他的白酒、色酒一概不“感冒”,只与这老家的米酒情有独钟,在老家时每天都要喝一两盅,于醺醺然中自得其乐。我迫不及待地要与老友亲热一番,拧开桶盖,一股醇厚的酱香扑鼻而来,屋里的空气也被荡漾开去的乙醇分子激活,眉睫间感受到微微拂过的气流,清爽惬意。我滗(bì)出一小盅先尝为快,那清洌、甘醇的汁液立即把口腔滋润得解馋般的酣畅,那劲道,传统、正宗、老到,稍许有点苦辣灼口,却不燥烈呛喉,继而满嘴濡染开去,顿觉温润甘饴,徐徐顺喉而下,润肺沁心,神清气爽。我又咪一口,却不忙吞咽,屏住气息轻轻地呼吸,让丝丝缕缕的醇香驻留在鼻腔,让甘冽的浆汁润泽着舌头,陶醉在乡情乡韵之中……

老家的米酒是老家人祖祖辈辈共同培育和眷恋的一朵奇葩。

老家的米酒以大米为原料,每一缸以一斗二升(二十市斤)米为度,酒曲是由几味中草药制成的丸子,俗称草本药。酿酒有几道工序,先将大米焖成粒粒可数的饭,盛进箩筐用冷水浇洗一遍,保持相应的温度,待沥干后撒上药,拌和均匀。接着把原料装入安放在絮了草窝的酿酒缸里,在一定的恒温下,发酵五七天酿成酒釀。然后架上甑子烤酒,让装入荷叶锅的酒釀加热沸腾后形成蒸汽,遇到坐在甑子上羼满冷水的天锅冷却后蒸馏成酒液,滴到笕(jiǎn)槽里汇成细流,涓涓地流进酒坛,于是大功告成。一般每缸酒烤热三锅水,酿出三十斤酒为宜。

老家这种土法酿制的米酒,清洌,纯净,香气芬芳,口感醇正,比起别的白酒来,酒精度不高,二三十度区间,因而不燥口,不烧喉,不上头。更兼土生土长身价普通,消费门槛不高,成了老家人祖祖辈辈有酒缘人的最爱。无论饭前独酌,还是与朋友对饮,无论是为亲友接风洗尘,还是高朋满座喜庆祝贺,一概由家酿的米酒担纲,演绎着一出出曲目,或抒情婉丽,或放浪粗犷,代代相传,长盛不衰。

老家的米酒滋润着老家的乡亲,老家的乡亲也一如老家的米酒,名不见经传,却质朴、纯和、执着。仁大伯是老家久负盛名的酒半仙,和很多叔侄兄弟一样,他只爱家酿的米酒,晚辈们孝敬的“洋酒”,哪怕是名贵的茅台、五粮液,也都不屑一顾。他一天三餐不离酒,一席三壶(约一斤半)正合意,数十年来一以贯之;下酒菜倒不计较,炒豆豉辣椒足矣,每每喝得毛醉毛醉,热汗淋漓揩得澡巾拧得水出。也许是酒能强身,加之辣椒解表发汗排毒,他从不招病痛,健康硬朗,八十八岁前还使牛打耙,百十斤重的担子在肩爬岭下坡如履平地,渴了乏了就喝几口米酒。儿孙们告慰他该退休安享晚年了,屡屡劝阻无效,把他种的秧苗踩踏一空,他不急不躁,重新播上种。如今,仁大伯行将迎来期颐寿诞,仍然耳聪目明,行走自如。我去年回老家和他饮宴,他还有两壶酒的雅量。

老家的米酒看似度数不高,绵柔润喉,却也不失刚性,后劲强,喝多了照样能醉得你天翻地覆慨而慷。那年,寅生大哥家摔死牛崽子,少说也有三二十斤嫩牛肉,是下酒的好菜。下屋的奎田老侄正烤酒,于是叔侄俩又邀了两个老伙计一起打平伙。四条汉子就着炖烂的牛肉,从烤热二锅水开始,直喝到半夜子时,一锅牛肉扫了盘,一坛米酒见了底,一个个醉态朦胧,说话嘴巴皮发抖,舌头打喏,还吵着要喝寅生家里才发酵的酒釀。闹闹嚷嚷中,三句话不对劲,就扭扭扯扯厮打起来,你啃破我的鼻子,我咬穿你的耳朵。寅生老婆被吵醒来,不免埋怨老公,“只会发酒疯,不晓得愁滋味,如今没了牛,看你拿什么耕田”。那几个醉汉起了哄,“没有牛用锄头挖呗……”都扛着锄头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寒冬腊月打霜天,一个个赤脚捋腿打破冰凌下冬水田干得热火朝天……

月是故乡明,酒是老家淳。我端详着手中的酒盅,由衷地慨叹:这看似清亮如水的液体,却蕴涵着不凡的气质与情性,沉静里氤氲着热能,绵柔里透着强韧。善于融通的老家人也许正是濡染在老家米酒的气场中,以血性之躯撑起老家一方天地吧!我起身去厨房,准备操刀掌勺炒几个菜,要与下班回来的儿子喝几盅,同时与他唠嗑唠嗑这老家米酒的诱人魅力。(黄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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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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