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伯庸问题”再探

【时间:2017-07-05 11:31】【来源:邵阳新闻在线易立军【字体:

宋人叶梦得在《石林燕语》中云:“父没称‘皇考’,于礼本无见。《王制》言:天子五庙,曰考庙、王考庙、皇考庙、显考庙、祖考庙。则皇考者,曾祖之称也。自屈原《离骚》称‘朕皇考曰伯庸’,则以皇考为父。”这是不合实际的。商、周时期,有身份的人尊称亡父为“皇考”,这种称法在铜器铭文中俯拾皆是。

文化传统代代相传的文人雅土,在“皇考”这个敏感的称谓上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王闿运、闻一多将《离骚》之“皇考”认作太祖,并以此驳王逸注。于省吾先生认为“殊为失当”,“契文和金文,凡‘远祖’或‘始祖’均称之为‘高祖’,从没有以‘考’代‘祖’的例子。因此可见王、闻二氏说法之不足据。”(《泽螺居楚辞新证》)

小孩出生之后,由谁命名,世无定则,《礼记·内则》说子生三月,“父执子之右手,咳而名子”。同是《内则》又有这样的记载:“凡父在,孙见于祖,祖亦名之。”如果伯庸是太祖,他怎么会“览”呢?赵氏说:“‘览’不一定专指人观看,《九歌·云中君》‘览冀州兮有余’就是说的神灵。”“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是说:在祖庙中太祖的神灵观察了新生的我,通过龟筮卦象表明意旨,赐给裁嘉美的名字。(赵逵夫《屈氏先世与句亶王熊伯庸——兼论三闾大夫的职掌》)“览”不一定专指人观看,这一点有道理,但是“揆”字作何说明呢?王逸说:“揆,度也。”无人异议。“揆”是推度、揣测之意,一定是一个健在的亲人,在推测禄命,怎么可以说是西周夷王时的句亶王呢?

学者大多认为,指证“伯庸”为屈子太祖或远祖、曾祖的始自汉代大学者刘向,他在《九叹·逢纷》云:“伊伯庸之末胄兮,谅皇直之屈原。”闻一多、陆侃如等学者均是这样认为。陆侃如、冯沅君的《中国诗史》引刘向上两句诗,说,“末胄”二字似可证刘向亦不以伯庸为屈父。

细绎刘向的《九叹》,我们就会发现上述说法只不过是一个误解。姜亮夫先生云:“皇考一词,楚辞凡三见,其二见于刘向《九叹》,《九叹》拟屈子之作,故用词取义全同。”(《<离骚>首八句解——屈原身世参正》)《九叹·愍命》:“昔皇考之嘉志兮,喜登能而亮贤。情纯洁而罔秽兮,姿盛质而无愆。”如果说皇考是指熊渠的长子句亶王的话,他英年早逝,碌碌无为,有何嘉志,举荐了何方贤德之人,不得而知,后代又怎么知道这个徒有长房虚名的人“情纯洁”“姿盛质”?《九叹·远逝》:“躬纯粹而罔愆兮,承皇考之妙仪。”如果皇考是五百年前的祖先,谁能知道他的妙仪怎样?又怎么会对此人有那么深的感情?如此说来,此人必是屈子相当熟悉的人,“皇考”必是先父,伯庸必是屈子的父亲无疑。

学人常把“末胄”理解为“后裔”“子孙”,这是可以的,但进一步将它说成是远房后代,却是不妥的。“胄”是后代之意,“末”可作为自谦之词,如《尚书·顾命》:“王再拜,兴,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乱四方,以敬忌天威。’”春秋晚期的《蔡侯申钟》云:“余虽末小子,余非敢荒宁,有虔不易,左右楚王。”《后汉书·明帝纪》:“诏曰:‘予末小子,奉承圣业,夙夜震畏,不敢荒宁。’”按自谦之词理解,更切合诗歌意旨,说刘向视伯庸为屈子的太祖、远祖之类,实是未审文意。

清代光绪十一年(1885)修大庸永定《屈氏族谱》,该谱辑录明清以来谱序十六篇,《祖祠碑》一篇,《派序》一篇,其它杂文七篇。其《祖祠碑》说:“为楚世官,则有伯庸之子屈原,名曰正则,字曰灵均,独清独醒,作楚辞以抒其愤,则屈氏因高阳之苗裔矣,自是椒衍瓜绵,户口林林。”《祖祠碑》明确记载“伯庸之子屈原”,与《离骚》开篇“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一脉相承。其《派序》云:“先有伯庸之子正则公,楚之公族也,仕楚为三闾大夫,谓非以儒林翘楚得蒙拔擢欤,竭智尽忠,虽未致楚怀王之终悟,而著《楚辞》一书,允堪为万世津梁。”一些研究者对伯庸问题冥讨穷搜,似未得正解。

综上所述,王逸之说是可信的,赵逵夫先生在《屈氏先世与句亶王熊伯庸——兼论三闾大夫的职掌》一文中创立伯庸是周夷王时的句亶王的新说,证据虽多,但存在很多的漏洞,恐怕难以遽信。(易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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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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