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住中普县凤凰街的向卜明有点闹心,街坊邻居们在传,说他母亲——环卫工钟素老太存了一百多万!传得多了,向卜明也不由得半信半疑。
碰巧向卜明的老婆殷翠萍跟他说,儿子向小健肠疝要手术,让他预备钱。于是他去跟老母亲开口。没想到钟素老太说:“妈妈老了,只有点生活费,你们自己再想想办法。”向卜明碰了个软钉子,只好罢休。
钟素老太的丈夫残疾多年已去世,儿子向卜明没有稳定职业,儿媳站超市,孙子读中学,一家人住一栋两层的旧房子。她小学毕业,没文化,没技术,挣钱就靠能吃苦,肯吃苦。身高一米五几,体重一百零几斤,虽有退休金,但是一直做环卫工,就想多存点钱。钟素老太十年前,应声接下环卫工作,从此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干,抢着干,拼命干,除了做保洁,还捡废品,就为多攒钱。她过得清苦,对自己极其苛刻,一个月生活费基本不超过300元:月用电1度,最便宜的粮米80,油盐30,少吃肉,多吃豆腐蔬菜;碰上头疼脑热,就买包5块钱的板蓝根,扛着不去医院。
由于干活太卖力,加上年纪有点大,一不小心,脚背受伤,肿得跟面包一样。走路都是瘸的。按理应该请两天病假休息,可她不,涂了红花活络油,忍着钻心疼痛坚持干活,没停一天。
基层环卫工最难的是夏冬两季。以前环卫设施落后,夏天气温高,垃圾迅速发酵,各种异味在空气中酝酿,钟素老太拖着满载垃圾重一百多斤的环卫车,低头弯腰、咬牙两腿用力后蹬,用尽全力爬上长坡,拉到垃圾中转点,一天拉两三趟。汗透工装,一天喝完一壶白开水。冬天,冷风如刀,她脸上皱纹皲裂,手背黑枯,手心口子一道道,戴的白纱手套,沾满汗液灰尘,一团乌黑,硬成铁壳。就这样,钟素老太春节也上班,埋头苦挣苦熬,一干十年,身体落下不少病痛。
一个秋天的清晨,孙子一眼看到,惊呼:“爸爸、妈妈,奶奶晕倒了!”家里对门的儿子儿媳妇赶忙过来扶住老太,她脸色惨白,呼吸沉重,一字字地挤:“钥-匙…在-床头柜…存-折…”还没说完,头一歪,人走了。
儿子向卜明倾尽所有,又借了些钱料理完母亲钟素的丧事,熬了几天夜,守灵,出殡,安葬,心里难过,双眼发红,一家人从悲痛中还没摆脱出来。向卜明忽然想起母亲还有两张存折放在卧室抽屉里,于是他要儿子向小健打开抽屉,找出存折,他估计没多少钱,因为除了工资卡,就是老太太平常卖废品攒的那点钱。吩咐儿子:“叫你妈来,你们俩一起把存折上的数目一笔一笔加起来。”有事等他回来再说,就要去帮人送货。儿子喊他:“妈妈不知道去哪儿了?”向卜明说:“那你一个人算,我早点回来。”向小健听话地独自一笔一笔地算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心事重重的向卜明打外边回来,铁青着脸,推开门,儿子向小健满脸泪痕,呆呆地立在那儿,手里紧紧攥着两本存折,犹如攥着两个宝贝。“算清了没?儿子。”向卜明低沉地问。“算清了,爸爸。”向小健答。“一共多少?”向卜明又问。“一本75万,一本25万,一共一百万多一点!”向小健肯定地回答。“多少?”向卜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确认一遍。向小健仍然很肯定:“一共一百万多一点!”向卜明拿过存折,看着那上面一笔笔数字,眼睛湿润了。母亲一直克勤克俭,舍不得吃穿,没有任何享受,每一分钱都攒着,辛辛苦苦一辈子积累着一大笔财富,向卜明跪在母亲的遗像前,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就在父子俩跪地哭泣的时候,向小健的妈妈殷翠萍回来了,说:“别难过了...”向小健抽噎着说:“妈妈,奶奶的存折里有一百多万...”殷翠萍闻言心里也一阵酸楚,喃喃说:“那是你奶奶一辈子省吃俭用攒出来的!”向卜明拉着儿子起身,在朦胧的泪眼中,仿佛又看到穿环卫工装、拖着环卫车费力上坡的老母亲!他们决定去把钱取出来,因为办丧事欠了一些钱,小健读书要钱,家里的老房子改造也要钱。他们带着相关证明来到银行取钱。向卜明一听,心里一惊,赶紧说:“麻烦您帮帮忙,给仔细看一下,不可能吧?”银行工作人员,拿起存折指给他们看,原来每一笔数字下面,都写着“支取销户”。一页一页地翻看,全部都支取了。“哦...好吧...谢谢了!”一家人从银行出来,倍感失落,一大笔钱竟然不翼而飞!就像一个无比巨大的泡泡,突然被人轻轻戳破!回到家里,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到极点。向卜明坐在母亲的遗像前,心乱如麻,抽了一宿的烟。
次日,向卜明准备出门送货,妻子去上班,小健去上学,钱虽然没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突然有人敲门,“咚咚咚”,打开门,原来是向卜明的表哥华忠。“老弟,我来晚了,实在对不起!”华忠说完走到老太太遗像前跪下,磕头。
向卜明这才彻底明白,原来母亲的钱,没有消失,而是借出去了。他接过那张带温度的银行卡,泪如雨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素老太一边竭尽全力为自己的生活添砖加瓦,一边按习惯给孩子留家产,她的生活是很多中国百姓的缩影。
作者:李军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