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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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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八乡的人们口中的胡师傅、胡地仙就是我三叔,是我父亲的亲三哥。三叔在2002年8月初三走完了他76年的人生,带着遗憾走了······

每年七月半,我都会给他烧上纸钱,以前在农村的时候,烧的是散纸钱,到了城里生活之后,看到城里人都是把散纸钱包成一包一包的,然后写上死者的姓名,这样阴间的祖先更容易收到后代子孙送的纸钱,不被阴间的其他人抢走。烧纸钱是我们这个地方老祖宗留下来的风俗习惯,一般来说是给死去的祖先烧纸钱,用来寄托哀思,点起蜡烛、香,与神灵联通,让祖先保育后人兴旺发达。按照习俗,三叔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自有他们的后人烧纸钱,但我每年七月半在烧纸的礼单上一直都会写上三叔的名字,给他烧纸钱,这缘于我与他还有一段师徒之谊。

三叔从小就跟着他外公练得一身好武艺,身体高大健壮,年轻时村里五六个小伙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以前在生产队出工,其它人都只能挑一百斤左右,三叔能挑两百斤,周围人称胡大力士。

三叔从来不惹事也不怕事,他从不欺负弱小。1996年3月的某一天,一位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从三叔房屋前经过,因为速度太快,撞到了路边走路的过路老人,老人受伤了。年轻人扶起摩托车就想溜走,三叔立马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摩托车要年轻带老人去看伤,年轻人一看三叔好像是一个没有力气的老人,以为三叔没有经历过大世面的老头,就大叫几声,要三叔放手,并且扬言:不放手就要动手了。三叔见年轻人气势汹汹的,一把抓住年轻人腰部,啪的一声,年轻人到了地上,年轻人看到三叔是个练家子,立马软了下来,扶起受伤的老人去看伤了。受伤的老人,连连道谢,伤好后,与他的家人买了酒、烟、称了肉,来到三叔家里感谢三叔主张正义。

我们村人多田地少,从解放前开始就是忙完田地里的活,还要织斗笠、打项圈,这是我们胡家大院的传统手艺。爷爷有九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家十多口人,仅靠几亩薄田无法维持生活,每到三四月就是青黄不接的日子,所以全家人都学会了织斗笠、打项圈。做好后要挑到方圆百里的绥宁,城步去卖。每个斗笠一毛钱,一个项圈2分钱,用卖来的钱换大米,解决一家人的生活、穿着和人钱来往。三叔为了让弟弟们能读书,主动放弃了读书的机会,种田、种菜,跟着爷爷出外卖斗笠和项圈,很小就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有一次三叔在外买了做斗笠,项圈的毛竹准备回家的路上,被国民党抓壮丁抓走了,爷爷奶奶看到三叔外出十多天了没有回来,就四处打听到三叔被国民党抓壮丁了,奶奶在家哭了三天三夜。三叔到了国民党部队后,穿上了国民党军装,背上了枪。由于他训练刻苦而且会武功,被国民党的一个营长选为勤务兵。第一次上战场,是对日本鬼子的阻击战,战斗很激烈,由于武器落后,我军伤亡惨重,最后被迫后撤。后来与日本鬼子打过几次仗,三叔说他亲手杀死几个鬼子,营长对三叔更加赏识,要三叔寸步不离地保护他。抗日战争结束后,很快就进入解放战争,三叔所在的部队很快就投诚啦!投诚后我三叔选择了回家务农。回家后在公社的斗笠厂当了个小领导,四清运动时,由于他在国民党部队当过兵,被清算后回到了村里。

改革开放后,三叔认为四清运动时对他的错误处理一直耿耿于怀,希望找到当时他所在国民党部队向共产党主动投诚的营长为他作证,为他平反。由于年代久远,档案不全,一直没有得到落实。死之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从公社的斗笠厂回到村里的三叔喜欢喝酒、脾气比较大,经常对三娘发脾气,三娘也只有忍气吞声,有时也顶上两句。三叔每天没有米饭不要紧,必须有酒,几粒花生米、几块囟豆腐就是下酒的好菜。偶尔有时来点肉,更是美味加米酒赛过活神仙,三杯酒下肚那个话匣子打开了,几个小时都有得聊。

三叔的儿子读书就只有小儿子用工,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安排在广东,每年都要带着老婆小孩回家看望三叔。老大和老二在农村,借着国家政策好,改革开放大承包,老大承包了大队的园艺场,有橙子园、橘子园、梨园、桃园,每年到了收获的季节,园艺场的马路边停满了买水果的大小车辆,由于老大人诚实肯干、懂技术,加之经营有方,园艺场每年收入在二十万元以上,这几年购置了大、小汽车,家里修建了高楼大厦,在武冈城里购买了商品房。老二娶了一个老婆,两个人种田之余,烤酒卖,业余时间跳跳舞、打打牌,在乡下过上了城里人的日子。

三叔在他外公那学武艺的时候,也学了一些堪舆术。回到村里后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地仙,周围乡村的哪户人家死了人,都要喊他去看坟山,三叔说的是一套一套的,什么“平原十不葬”、“山地十不葬”、“墓有十不向”、“墓穴有十忌”,“入山寻水口,登穴看名堂”。他走到主人家定的山上,抓来雄鸡,手起刀见红,随地一抛,雄鸡一跳落入何处,就定点在那个地方,然后拿出罗盘,看二十四山、选定山向、朝向,前看朝山和鞍山,背看靠山,就这样为主人家选定了死者坟地。

改革开放前在乡下,人称坐“凳尾巴”的人是德高望重的能人,是周围村乡专门处理邻里纠纷的高手。三叔可以说是二三千人的胡家大院村落的坐“凳尾巴”的人,一旦哪家发生纠纷、出现打架斗殴了,大家首先想到的不是村委会,而是我的三叔。三叔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去的,他要发生纠纷、打架斗殴的双方去请才去的。由于我三叔处理邻里纠纷十分公正,大家都对他的处理心悦诚服,处理好之后,理亏的那家会出菜、出酒,好好地招待三叔和纠纷的双方一顿,以表示赔礼道歉。

三叔走了,走得很痛苦。2000年,我在邓家铺镇政府上班,三叔得的是喉癌。当时我听说邓家铺镇的“西风”(邓家铺镇企业办的一名工作人员,因为长得矮,大家都这么叫)自称能治喉咙长白斑,我把三叔从家里接来,“西风”给看了病,开了一些草药,三叔回家后,吃了也没有用。后来,三叔的儿子带他到武冈、长沙看医生都不能挽回他的生命,由于喉咙不能进食,慢慢的痛苦的离开了人世间。

我时常想起三叔,想起他喝酒后对他的人生经历的侃侃而谈;想起他帮助邻里处理纠纷时的公平正义;想起他路见不平一声吼时的高大威猛;想起他给人看地、葬坟时的细细沫沫。

三叔,我的好三叔,愿你在天堂里没有病痛!愿你在天堂里不留遗憾!

(作者:木森林)

作者:木森林编辑:阳恬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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