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带我抓泥鳅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我，和大多数农村男孩一样，在夏秋之际喜欢去禾田里抓泥鳅。

我抓泥鳅的技术是从堂哥那里学来的。

我常常屁癫屁癫地跟着堂哥去禾田里抓泥鳅，堂哥也毫不保留地教给我很多抓泥鳅的方法：抓泥鳅要选气温较高的天气，选的禾田要待禾苗已完全成活，禾田里的水不能太深，刚刚没过泥巴最好。堂哥说在这样的禾田与天气里，泥鳅喜欢早上出来见阳光和吸收氧气，上午八九点，太阳照射在禾田，温度上升，泥鳅便钻入泥里乘凉去了，泥巴表面就会留有泥洞眼。＂这时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顺着洞眼轻轻的慢慢地往里探＂，堂哥一边说一边示范，＂碰到冷的或慢慢动的，便肯定是泥鳅，这时要心静手快，用两只手指稍向手背方向一偏，手指再稍用力向下一探，然后两指向上一勾，三个动作瞬间完成，一气呵成，泥鳅就出来了＂。一偏一探一勾是堂哥抓泥鳅的绝招，每当我听得入迷时，堂哥手中变魔术似的便多了一条泥鳅。

我照堂哥的方法尝试了多次，可是一次也没有成功。我有些懊恼，怪自己笨手笨脚。堂哥打趣道：＂你本来就不是抓泥鳅的料，是块读书的料，而我一摸书就头疼，一抓泥鳅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

我也知道，堂哥是读了三个小学一年级的。

堂哥见巧办法在我这儿不管用，他又教我一个抓泥鳅的最实用的办法：首先找到有泥鳅生长的水圳，在淤泥较厚处随便选一段两三米长的距离，把上游的水堵住引流到别处，下游也用泥巴截住不让流水倒回来，接着用脸盆把这段水圳的水舀干，再用双手把淤泥翻个底朝天。这个抓泥鳅的方法易学管用，泥鳅无处可逃，我一上午可以抓十几条泥鳅，但这个方法太累人。尤其是一旦碰到善于钻洞的老黄鳝就不好对付了，有时双手十指翻出血泡还是让它溜走了。记得有一次，我盘到一条有擀面杖大小的老黄鳝，眼看就要到手了，一不小心滑出了手掌钻进田埂就不见了，我一个劲地大喊堂哥快来帮忙，堂哥闻讯赶来，却并不急于下手，而是问我黄鳝钻到了哪里，堂哥朝着我所指的方向走去，忽然用脚猛跺几下，然后要我继续沿着黄鳝钻洞的方向翻泥巴，不一会儿，堂哥在跺脚处发现了黄鳝，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堂哥一把揪住黄鳝的尾巴，用力往回一拽一甩，黄鳝的头摔在田埂上，马上就一动不动了。

堂哥煞有介事地说：用脚在黄鳝打洞的方向猛踩，一来可以把黄鳝前进的道路踩紧，使黄鳝不能轻易就钻过去，二来黄鳝感到前面有危险便不会继续向前。黄鳝进又受阻，退又不易，所以容易被抓。

然而，我抓泥鳅的运气总是不佳。有时一晌午抓不到三两条，堂哥看我垂头丧气的模样，总会分个半斤三两要我拿回家去和一家人品尝泥鳅的美味。   

抓泥鳅的快乐日子一直延续了几年，我读初中那年，堂哥招工到牛马司煤矿上班去了，我也在学校寄宿，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们再也没去抓过泥鳅。

从大学毕业就离开乡村老家，至今也有二十年了，离开乡村后，再也没有体验过抓泥鳅的野趣！

去年中秋刚过，忽然接到堂妹的电话，说堂哥要到我谋生的小县城来治病，已在路上了，问我是否可在人民医院找个医生打个招呼。挂了电话，我便火急火燎地跑到人民医院，找了个做护士的学生，为堂哥挂号预交了二千元住院费。好在老天相助，半月不到，堂哥便痊愈了。出院那天，我送他到车站，临行时，堂哥说这次回家再去抓几斤泥鳅，我以为堂哥想吃泥鳅，就说农贸市场有卖，我去买两斤，堂哥说城里卖的泥鳅是饲料养的，家乡禾田里的是野生的，比市场里买来的要有营养、而且味道好多了。我目送堂哥上了回乡下老家的车。

第三天，堂哥来了，还真提了大半桶泥鳅，堂哥说现在乡下田里的泥鳅少了，两个上午才抓了这么一点点。

我提着这桶泥鳅，想起堂哥出院那天说的话，我的泪水一下子没忍住忽而流了下来，顿时，我手中的泥鳅沉甸甸的似有百十斤重！那一晚，已戒酒多年的我，又陪堂哥喝了三大碗。

作者：邱盛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