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情结

每个人，都有一座心中的老屋。那是一个包衣落地地方，

那是一个有童年的地方，那是一个有亲人的地方，

那是一个有发小的地方，那是一个有欢乐和幸福的地方，

那是一个有艰辛和泪水的地方那是一个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那是一个天塌下来有人替你撑的地方，那是一个年轻时总想逃离的地方，

那是一个老了以后却时刻想回的地方，那是一个游子心心念念的地方，

那是一个总会在梦里出现的地方，那是一个安放灵魂的地方。

那座老屋，

无关显赫或平凡，无关宽大或窄小，

无关精美或简陋，无关贫穷或富有，

也不在乎它是在偏僻安宁的乡村，还是在繁华喧嚣的都市。

岁月沧桑，时光荏苒，记忆中的许多人和事都慢慢淡去，甚至忘却。但老屋，和老屋里的点点滴滴，却总是萦绕心头，愈久愈清皙，愈久愈深情。

老屋有驼背奶奶温暖的被窝。一年四季，奶奶窄窄的床总是被我们姐妹几个挤得满满的。小孩子家睡态不好，睡着了总是拳打脚踢的，还往往是你方蹬罢我再蹬，一晚上不知道要蹬多少次被子，奶奶也不知道要挨我们多少拳脚。可是我们那慈祥和蔼的奶奶啊，从未责备过我们。老屋有奶奶做的桔皮糖，清香甘甜，绵软可口，吃起来回味悠长。有奶奶用鸭丝毛做的豆腐，绿绿的，细腻爽滑，有点点的咸味，放到嘴里一溜就滑到了喉咙里。有我们总是惦记的放着白沙糖和和红片糖的石灰瓷缸。有来了客人才舍得吃一次的油缸里的炸肉。还有啊，还有我们生日的时候，奶奶给我们煮的香喷喷的鸡蛋。

老屋有奶奶给我们讲过的古老的故事。冬闲时节，奶奶带着我们坐在灶塘前，边做棉鞋边讲故事。讲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讲梁祝的凄美化蝶，讲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讲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讲负心的陈世美，讲梁祝的十八相送，讲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讲聊斋里的白面书生和美貌女鬼，奶奶肚子里的故事真多喔！老屋有夜深人静时父亲打瓦桶的单薄身影。严寒里，酷暑中，昏暗的灯光下，父亲埋着头，弯着腰，搓棕绳，整木条，凿口子，不急不慢，有条不紊地摆弄着，三四个晚上后，一个结实耐用的瓦桶便做成了。一个瓦桶可以卖四块钱，那时四块钱是一笔不小的钱。父亲用卖瓦桶换来的钱，把我们四个丫头片子都送进了学校。看着上了学的我们，难得开心的父亲笑了，于是脸上的皱纹便挤成了一堆。

老屋有袅袅升起的炊烟，那是奶奶和妈妈在做饭了，炊烟里啊，有米饭的清香，还有那一年四季少不了的酸菜味。酸萝卜，酸豆角，酸辣椒，酸莴笋，应有尽有。腌酸菜的坛子则一溜一溜地摆在卧室里床的一侧，坛子里的酸菜不但是我们最可口的下饭菜，也是我们放学后最美味的零食。然后吃着酸菜就饭的四姐妹慢慢长大了。长大了的姐妹依旧爱吃酸菜，于是妈妈的酸坛子里依旧腌着各种各样的酸菜。

老屋有我们大年三十围桌而坐，大口吃肉的快意，有我们大年初一穿上新衣服的开心。老屋有我们天真的嘻笑打闹，有我们甘苦与共的相偎相依，也有我们面红耳赤的争执。老屋有我们挤在灯下苦读的身影，有我们贴满土墙的奖状，还有我们跳出农门时全家人的喜悦。只是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就一个一个悄悄地离开了老屋，慢慢地走远了，再后来，我们慈祥的奶奶也离开了老屋，去了天国，老屋突然变得宽敞了，安静了。变宽变安静了的老屋让父亲和母亲很失落，于是老屋的禾场上，有了父母亲翘首而望的蹒跚身影。

老屋的方向，是我们心中永恒的方向。一直以来，只有站在老屋前，才能找到东西南北。一直以来，只认定老屋那里太阳升起的方向是东方。记得多年前刚刚搬到城里住，每次看到太阳升起的方向，是小时候站在老屋里看到的太阳西下的方向，我就莫名的揪心着急，总想弄明白，为什么城里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于是去问别人，问到一个从隆回嫁过来的同学，她也一脸惊讶，因为她看到的太阳也不是从东边升起，而是从南边升起来的。原来，不管我们漂泊到哪里，心总是没有离开老屋，老屋的方向才是每个人心中太阳升起的地方。

只是啊，经历了五十年的风风雨雨，承载了我们悲欢离合的老屋老了，老了的老屋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变成瓦片和横条，静静地守护在将要新建的房子旁边，有些许失落，有些许寂寞，但更多的是欣慰，因为离开了老屋的孩子们，带回了更多的孩子，他们的欢声笑语，依旧萦绕在老屋的上空，他们的酸甜苦辣，依旧触碰到老屋的情怀。

忘不了老屋，是因为老屋有我们姐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奶奶。奶奶是那么的慈祥善良，那么的勤俭朴实，那么的宽宏大度，那么的坚强不屈。忘不了奶奶起早摸黑的辛劳，忘不了奶奶陪伴我们成长的幸福时光，忘不了奶奶教我们学做人的谆谆教诲，忘不了奶奶温暖的被窝，忘不了奶奶省吃简用给我们做的新衣裳，忘不了奶奶熬夜做的棉布鞋，忘不了奶奶给我带儿子时的蹒跚背影。每每想起奶奶，就有泪水盈满眼眶，就有暖流涌进心房，就有思念由然而生。

忘不了老屋，因为那里有我们血脉相承的亲人，那里有亲人间割舍不了的深情，那里有我们成长的印记，那里有我们美好的回忆，那里有默默守候我们的白发双亲，那里有总会出现在梦里炊烟。那里有无忧无虑，那里有自由自在，那里有我们的青春，那里有我们的芳华，那里是我们人生征途的起点，那里是我们梦想放飞的天堂。

无论我们走多远，我们总也走不出老屋的视线，无论我们长多大，我们依旧是父母牵挂的孩子。当我们围绕在父母身边时，我们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我们的心情是那么的轻松。

土砖泥瓦的老屋已然消失，取代它将是红砖碧瓦的小洋楼，但老屋和老屋里一切仍会留在我们心底的最深处。

谨以此文纪念我们的老屋。

作者：新宁县飞仙桥中学李方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