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乡愁里的马莲花

在外打拼几十年了，可回家的路一直在梦里。今年初夏终于有机会回一趟老家了。老家什么样子了？那条唯一通往山外的泥土路还能指引我到老家吗？带着疑虑，我携一家子老小自驾奔往梦里泪水浸泡过无数次的老家。

与家乡亲人早年的联系中，早得知村子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叔说村里人不但住上了整齐划一的小洋房，还修通了通往山外的水泥大马路，客车、超市、现代化家电、自来水、文化大院……城里人有的村里也都样样有了……并且户户通工程还把水泥路修到了各家门前。二叔还说：“等你回来时，一定得给我打招呼，指引你一下，不然……”

我知道二叔是担心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自家的那个村。

可是，这次回家，我一直心中有不服，我不信老村会变得让我不认得。我决议要自个儿试试看。结果，这一试却真的让我迷了路。

当驾车来到记忆中老村南面的金山头的时候，一下子就迷路了。因为从这个山头分出了三条宽阔光鲜的大马路，当年可只是一条通往山外的泥土路啊！

哪一条去我的家？

一家人正犹豫时，朝北的那条马路上就奔过来一辆小轿车。轿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人，他们见我大老远都招手，因而就把车子轻轻地停在我们面前，开门探头问我们有需求吗？

“请问哪条路是去往树洼村？”

“啊！我就是树洼村的，你走我来的这条北路，要不，我告诉你一个去树洼村的路标——就是只要马路边上长有马莲花的路，那就一定是去树洼村的路……”

“马莲花……啊，就是那种在夏天里一直盛开紫蓝色花儿、叶子如剑的那种花？”

“对对对，村里老人们在修建马路时，就说村子里还有几个他乡游子还没有回家，老辈人害怕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因而就特意保留了当年土道边上生长的马莲花……”

“原来它还在……”

提到马莲花，我的心头不由一热，眼圈儿就红了。我记得当年父亲送我到上海工作的那天，就是站在这个路口指着路边上一丛丛马莲花交代：“无论你走得有多远，升得有多高，都要记着咱老家路边的马莲花，看到了它们，你就回家迷不了路……”

后来，我把车开得特慢，在马莲花的指引下，很顺利地到达生我养我的老家村……

回上海那天，我又沿着马莲花的那条出山路告别乡亲们，可是，不知为何，在一丛丛马莲花的列队欢迎中我挪不动步了，泪水也不住地淌下来……我知道那是马莲花在拽我、自己生命的根在狠劲地拽我……后来二叔特意让老家的侄子给我刨了一丛马莲花，我才缓过气来，启动了别离乡亲的步子。

回到上海，我把马莲花带到了自己的二十一层高楼阳台上，入怀之宝似的珍养着。还给它起了一个名——乡愁花。想家了，就去看看它，在它跟前饮茶长坐，有时候还会做个童年的梦，梦里有山泉叮咚，有家乡山野果香和庄稼的味道，更有童年苦而甜美的趣事……因而，我梦里的乡愁就春天了，就永远开花了。（宋殿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