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一一山界大坪村,属典型的湘中偏西丘陵山地,山多地少,山上森林植被繁茂。一座座山岭不奇不险,乱石丛生,但绵延逶迤,在座座石山岭中,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个个不大不小的天然熔洞,给家乡的山景增添了几分幽深。山上到处生长着毛竹,家乡的毛竹,亦称“石竹”,它没有别的地方的楠竹那么高大粗壮,属矮小的竹类品种,是家乡极为普通和常见的植被种类。毛竹漫山遍野,郁郁葱葱,或成片,或夹生在矮小的灌木丛林里。凡是其它森林植被难以生长的石山岭上,均可见它的秀姿,蓬松的毛竹林让一座座石山岭披上了绿装。站在山岭中,一眼望去,青绿一片,竹海一片,微微的山风一吹,柔细的竹枝和细长的竹叶互相碰撞摇曳,发出沙沙声响,宛如低吟婉转的乐章,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就是这些毛竹,让人难以忘怀,让人尤生敬意!
扯竹笋是最大的乐事,毛竹笋好呷。早春二月,山色刚由枯黄转绿,矮小的毛竹林就不安分起来了,在我地它是最早识得春风面的,一些向阳坡上的近地表的毛竹鞭上就抽出嫩绿细小的毛竹笋来,由于此时地温还低,养分水分也不够,毛竹笋一般太细小,我们是不会去扯它的。但它传递着一个可喜的信号,大伙知道离扯笋的时节不远了!过不了一两个星期,深层土壤里,石缝中的竹笋便破土而出,都伸出尖尖的小脑袋来,大清早的绿褐色的笋壳叶尖上总披挂着滴滴晶莹的露珠,甚是可爱。这时,村里不论是山上放牛羊的牧童,还是做农活的大人,总会抽出时间来山上寻觅小竹笋,每个山岭上都可见一拨一拨扯笋的人群。这小竹笋生长快,数量多,一般15一一20厘米长时为最佳采抽期。随着一声声“啾啾”的声响,不多时辰,一个小竹篮就满了,没拿装载工具的就用长的茅草或野山藤将小竹笋一小捆一小捆地扎好,随后喜滋滋地拿回家。
回家后,一家人就围在一起剥笋壳了,剥笋壳也是技术活,将笋叶一片一片地剥的,一看就知道是初学之人,技术娴熟的总是先从笋尖处撕开一小口子,然后用右手食指顺着小竹笋轻松一卷再一卷,就大功告成。随后洗净,细切,拌上土鸡、鸭蛋,再配上葱叶、辣椒灰之类的佐料,爆炒几下就可出锅,一盘香脆可口的美味佳肴就摆上了餐桌。余下的竹笋剥壳后,用开水烫煮捞出,晾晒成小笋干贮藏,每年这个季节,家家户户都会晒一些小笋子干。
毛竹用处大。在家乡毛竹用途广泛,作柴火,编篱笆,扦菜藤尤为常见,而家乡的人们编织的“刘家竹篮”堪称一绝,深受四周乡邻的欢迎。篾货市场上的外地竹篮,一般多用楠竹的里篾编织而成,篾质较差,易断不柔,枯黄粗糙,容易扎手。而刘家竹篮材质为本地毛竹,由于毛竹细小,只能剥取一层表篾,篾柔光洁,易造型,不扎手,外表深绿美观,用手提或腕挎,去采摘农作物,打柴草,是再好不过的装载工具了。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老家居住时,技术好的乡亲有时一晚上就要织好几只,待有十几只时,就挑往市场上去卖,往往还未到隆回街上,在路上就会被沿途的乡邻抢购一空。说来也怪,这编织技术就我们一个小山村里的人会,村里的男孩到八、九岁时就一般跟着大人学编织了,从上山砍竹、削篾、踩底、上箍、编花、锁面几个工序的传授,往往经过几个回合的实践操作,技术便可熟练掌握了,周围附近村庄的人们都学不会这技术秘笈的,正因为这小小毛竹,这小小竹篮,在当时的年代,贴补了家乡人们的家用所需,让大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辛的岁月。现在,尽管塑料制品占据了市场,但家乡的“刘家竹篮”仍然受到四周乡邻的喜爱。
毛竹的生命力顽强,让人敬畏。最让人叹服的是家乡毛竹那顽强的生命力,它不择土壤,土圹上,山坪里,石缝中到处都能着根、生鞭、长笋、成林;每年长笋的季节,无论家乡的人们怎样一拨一拨地扯抽,可到盛夏毛竹总能郁葱成林;每年任凭人们怎样砍竹,破篾,织篮,可到了次年开春,春笋又会不断破土、脱壳,满山又成竹海……这种忍辱负重,顽强不屈的精神,这种乐观、坚毅、积极向上的品质,不由得教人敬意尤生!望着家乡漫山遍野的毛竹林,不由得不令人联想到家乡的父老乡亲,这一根一根的毛竹,不就是家乡一个个父老乡亲的化身么?
许多年过去了,在外奔波于生计,可家乡山岭上的毛竹总在脑海里绿着,随着思绪飘曳着。我爱家乡的毛竹,更爱家乡的父老乡亲! (刘飞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