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柴草

【时间:2017-07-14 10:18】【来源:邵阳新闻在线崔向珍【字体: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乡村的炊烟是最暖人的,特别是傍晚时分,夕阳余晖将尽,百鸟争相归巢,千家万户的炊烟和天上的云朵一起袅袅飘香。柴草的味道渗透进每一寸褐色的土地,经过无数个春夏秋冬的累积沉淀,在天空和大地之间氤氲着绵延不绝的糯香,那种醇厚绵长的味道,被春风吹得漫山遍野都是,在夏雨浇灌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秋霜覆地时扯起乡愁,冬雪飘飞时驱赶寂寞。

柴草是炊烟的源头,从五六岁开始,我就跟着哥哥去野地里捡拾柴草。童年的村庄四周基本没有多少荒地,柴草奇缺。树林里的树木是不可以随便砍伐的,亭亭的芦苇必须留着编织盖房用的苇帘,我们只能用镰刀割一些青草,一捆捆背回家里晒干备用。刚割下来的青草很沉,哥哥总是给我捆一小捆,给自己捆一大捆。两捆青草哥哥都放在高一点的土坡上,我们双膝跪在土坡前,两条胳膊分别穿进捆草的两根绳子,一直把绳子拉到肩膀上,双手扶地支撑身体,咬牙用尽全力艰难地站起身来,手握对向肩膀前的绳子减轻勒痛,一步步走向回家的路。

我喜欢的柴草是红荆条,但是村庄附近比较少,偶尔发现几丛,就提了镰刀拼命砍削,有一次用力稍偏,镰刀正好落在右脚的骨头上,尽管鲜血染红了脚背,我依旧不管不顾地砍柴。一瘸一拐地背着一捆红荆条回到家里,母亲领我去看赤脚医生的路上,心疼的泪水糊满了她的脸颊。

有时候赶巧了,我和哥哥去树林里读书的时候,捡到几根被风吹断的大树枝,我们高兴得像是捡到了宝贝,蹦蹦跳跳地拖着回家,一路上尘土弥漫,如同粗中有细的张飞,用马尾巴上拴着的树枝在长坂坡后的树林里拖起尘土满天。

秋收的时候,所有的庄稼秸秆全部运回家中,堆成一个个幸福的柴垛。庄稼收完了,父亲会抽时间下洼割柴草。做教师的父亲一般都是周六下半夜起来,母亲烙上几个饼,灌上一大葫芦开水,父亲推着木制的独轮车,和叔叔大爷们顶着满天繁星一起出发,在漆黑的夜色里一路上磕磕绊绊,六七十里路程正好走到天亮。他们急急忙忙地吃完饭,就挥起镰刀开始割草。挥汗如雨地割到太阳当头,把柴草装到车子上,捆得结结实实。车子两边绑了木棍,增加柴草装车的宽度,而高度不能超过父亲的眼睛,那样会阻碍视线。吃过午饭,父亲他们就踏上回家的路,路上歇息一两回,晚霞即将隐去的时候,疲惫的父亲和满满的一车柴草回到家中。我经常站在夕阳裹满金光的村头,像期盼一个得胜的将军凯旋般迎候父亲归来。

父亲推回来的柴草,经常有一串串金黄喷香的小野果和密密麻麻的小野豆,我们把小野果摘下来,稀罕得要命,一颗颗计划着吃,那是贫困童年里秋天唯一的水果。那些小野豆,母亲仔仔细细地摘下来晒干抽打,在风中扬去皮屑,背到碾房里磨面后和玉米面掺和在一起,蒸成喷香的小窝头,温暖了无数个寒冷的冬天。

捡拾柴草的日子,已经随着故乡的远离化作了永远抹不去的缕缕乡愁。有时候看到路边或者垃圾堆里的树枝和青草,心里会生出许多的酸楚,因为我无比敬畏这些曾经滋养了我生命的柴草,如同敬畏食物和书本一样,我把它们深深地珍藏在心底,在无数个星光灿烂的夜晚踏实着我的梦乡。(崔向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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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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