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为赏

故乡的老宅院，住着一位年逾八旬的贾老，他一生经历坎坷，年轻时定为“右派”，被下放到边远山区务农20年，之后又回到本地的村办小学教美术，直至退休。贾老酷爱根雕，室内最大的一间卧房被改成了书房，和整面墙齐平的一座大书柜张扬地立于一侧。书柜的上半部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贾老的部分根雕作品，有十二生肖的动物图案，有花鸟虫鱼的植物图案，还有各种妙趣横生的静物组合图案，其中的一幅“老叟望苍穹”的根雕更是刻得惟妙惟肖，它显然是老人的挚爱，被高置在书柜的最顶端。面对这些珍贵的小物件，我诚恳地嘱咐贾老，一定要好好保护它们，返城后我会托关系帮着往上推荐，顺便提升一下人和物的知名度。不料，我的话刚一出口，便被倔强的老人笑着拒绝了，他平静地告诉我，玩根雕只是他的一种爱好而已，既不为扬名，也不为赚钱，遇到懂行的人前来索要，他会毫不吝惜地双手奉送。见我一脸愕然，贾老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能躲在尘世的一隅，守着自己钟爱的宝贝过日子，这便是他余生的最大乐趣。贾老的言语简单直白，清澈透明，听得我肃然起敬。

认识一位在事业上颇有成就的朋友，名叫阿军，是市内某知名企业的一位资深副总。繁重的工作背后，他一直把潜心习字当作自己的业余爱好。他的书法修长纤瘦、清秀挺拔，颇具当代著名的国学大师启功先生的风范，看过的人都竖指称赞。日久天长，他的大名在本地的书法界传开了，自然而然地，身边便多了些附庸风雅的索字之人。对此，性情温和的阿军一概委婉回绝。阿军的理由很直白，他写字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赏玩，愉悦心情的同时，好使自己的灵魂有个停靠的岸，绝不是为了扬名和赚钱。阿军的做法，凡俗中透着高雅，给人一种自得其乐的意趣之美。

想起一则著名的“鸟问”笑话。有人问毕加索：“大家都看不懂你的画，你的坚持还有意义吗？”毕加索并不作答，只是问他：“你听过鸟叫吗？”对方回答：“听过。”“好听吗？”毕加索追问。“自然好听！”对方马上对答。“可你听得懂吗？”对方一怔，再无言语。

许多时候，我们做某件事的出发点很简单，不为扬名，不为获利，只是为了赢取内心的充盈和满足。于是，花开不为赏，便成了一种令人称道的智慧。（李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