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城步苗族自治县的向往始于何时,我也记不清了。但诱发我心向往之的原因,首先是如雷贯耳的南山牧场,再就是近几年来城步每年六月六的“山歌节”。
四月三十日一大早,我们驱车从一渡水出发,经新宁县城,上午十点,到了城步县丹口镇太平村蓝玉故里。
车停太平桥,暮春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山鸟和着溪水的畅鸣,给这本来安宁深邃的山乡增添了几许的静谧,而这颇具民族特色、古朴典雅的风雨桥,更给人一种风情异域的感觉。
太平桥的那头就是明朝大将蓝玉的宗祠。
我每次游玩古代名人的故里,心里总是存有一种敬畏感,故而我这时并不急于前行,生怕惊醒或亵渎了前贤。怀着一种特有的肃穆感,伫立桥头,环顾四周,想象着这位名震一时的战将当时是如何生于斯、长于斯,又是如何从这崇山峻岭中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依山傍水而建的蓝氏宗祠有着浓郁的民族特色,一副“创立功成继续黔国,重光伟绩绍恢汝南”的门联,仿佛让我们穿越时光隧道,一幅幅英勇搏杀的血腥和一声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鼓角铮鸣,在眼前晃荡、在耳边回响……宗祠牌楼上雕龙画凤,“八仙过海”、“观音坐莲台”、“凤凰展翅”、“孔雀开屏”、“燕子衔泥”、“麒麟飞天”、“梅花盛放”等故事的泥塑、彩绘,形象逼真,栩栩如生。这汉苗文化的融合,又给人以几千年民族文化演变的沧桑感——厮杀、言和、分裂、团结,历尽劫波的中华民族,最终还是血浓于水,化剑为犁,归于共和……
长安营镇因为历朝历代的兵家之争而不再是世外桃源。我从未见过如此静美的山村,要不是因为旧垒的残痕,我很难把这份风景如画的静美和曾经的血腥厮杀联系在一起。
清澈的溪水穿村而过,溪岸边的“大寨”村,我初见时以为是“文革”时为了响应“农业学大寨”而命名,听侗民介绍后,方知是古代兵事驻军屯粮之所的“大寨”。在自叹肤浅的时候,伫立道旁一颗巨大的杉木映入了我的眼帘——远望杉木,虬枝横生,枯朽的尖枝直指苍穹,据说这是生长于东晋时期的风水杉木,一千六百多年的风雨剥蚀,它承载的是十六个世纪厚重历史的兴衰更替。
这杉木被称为“亚洲杉王”,大得要四五个人才能合抱。大树的中间不知什么原因已经被烧空,在里面站四五个人足足有余。杉王的前面摆有祭奠的石桌,残存着善男信女烧化的钱灰,树身缠绕着膜拜者的红绸……我们敬畏着这造化的神奇,躬身叩首,略表一份无关于神灵有无的虔诚!
长安古寨早已荡然无存,断壁残垣里,在我们蜻蜓点水般的探访中,只能想象着一百多年前清廷八旗子弟在此驻扎时的军号马嘶。大自然在这海拔千多米的高原之中造化着一块硕大的平台,东控湘赣、南扼桂粤,西制云贵,北接中原,无怪乎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而历代封建王朝驻兵以镇之了!
陡峭的悬崖上开满了映山红,我眼帘里不断浮现着这血红的烂漫和古代兵士的溅血搏杀的场景。眉头紧蹙间,这平和与残忍的交织、安详和恐惧的冲撞、干戈与玉帛的更替,似乎在咬噬和撕裂着我的心……
在云端里穿行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南山牧场。
云雾迷蒙中的南山,浅草新绿。到了紫阳亭下,山风呼呼作响,虽是寒气逼人,却是游人如织。
雾气升腾中,我们不能领略这名闻遐迩牧场的渺远和空阔。但烟雨朦胧的深邃里,更增添了几分这缥缈中的神秘。山顶或山腰间三三两两的奶牛悠然自得地在吃着新春的嫩草。浮云过处,奶牛若隐若现于草山,染就着一幅幅宁静的水墨。
登上紫阳亭,风道更劲了。展目四顾,目力所及不足五十米。我们无缘于此地晴天丽日时日出日落的奇观,但这云山雾海里的无边遐思中,却给人以荡涤尘埃的顿悟——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满眼的迷雾,人生如是,又有几人能看得清、看得透,看清看透,还需心底透亮,才不至于迷茫和迷失呢!
于是我的双眼到处寻觅着山间悠闲地奶牛,它们在这远离尘世的高原之上,无论是晴明还是雨雪、无论是丽日还是阴云,都是那么淡定地守候着这份宁静,食草挤奶,这又是一份多么难得的超然啊!
我并不遗憾于这次烟雨迷蒙中的城步之行,倒是这充满神秘迷一般的大山深处,更给了我深深的吸引,于是,我更迫切于对即将到来的六月六“山歌节”的憧憬了……(新宁县一渡水镇中心小学 蒋双捌)